“如此说来,你们陶大人也带了女伴?”唐明云话刚出口,突然觉得这么直接的发问有些不妥,但话已说出,覆水难收了。
侍从点了点头。
陶阳竟然派这个侍从过来通知自己,想来这个侍从跟随陶阳多年,是个信得过的人。
既然要带个女子,唐明云自然不可能带老婆柳玥前去,想来也只能带周素心前去。
“你去告诉陶大人,辰时我会准时赴宴,至于其他的事情,就不需陶大人为我操心了。”唐明云说道。
侍从走了不久,门外又有人在扣门。
“小唐在这里吗?”门外传来了一个声音洪亮,中气十足的声音。
这个称谓和往常不同。
往常,大家几乎都称他唐秀才,或者唐先生。
可是,从今天下午开始,过来拜访他的人,纷纷改口叫他唐大人。
如今有个人叫自己小唐,他还真有些不习惯。
“我是唐明云,请问你是何人,进来说话。”
唐明云话音刚落,房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。
“是我,吴恒。”
唐明云并没有从声音里听到对方是谁。
不是因为他和吴恒不熟,而是他压根没想到会是他。
之前在雅风书院里,他经常接待吴恒。
吴恒可是正四品凤阳府府尹,曾经因为政绩斐然,差点做了凤阳府正三品按察使。
可谁都没想到,凤阳府按察使一职因为众人都不清楚的原因,落到了袁震的手里。
吴恒同时也是雅风书院的创办者之一,每年会抽一段时间,回到书院里,带领先生们坐而论道。
唐明云每次都坐在吴恒的身边。
所以,凤阳府的大员里,唐明云接触最多的,便是吴恒。
这种接触,也谈不上什么交情,毕竟两人的身份天差地别。
他万万没想到的是,吴恒竟然会主动敲他的门。
幸好唐明云脑袋瓜转的快,他赶忙跪到吴恒面前,拱手道:“卑职给吴大人请安,吴大人光临,令陋室蓬荜生辉。”
吴恒看着唐明云说道:“起来吧,这里只有你我二人,繁文缛节就免了吧。”
“初次上任幕僚,感觉如何?多会儿有空,一起去品茶?”
唐明云早有心理准备,他坐到范明幕僚的这个位置,恐怕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了。
更被说品茶聊天了。
吴恒能主动找到唐明云处理公事的房间,说明对他现在的身份十分清楚。
毕竟是混迹在名利场多年的人,怎么会不清楚,唐明云以后会越来越忙。
即使如此,还说出一起品茶的话。
这绝对不是场面话。
以吴恒今时今日府尹的身份,根本没有必要和他一个小幕僚说场面话。
这句话更深层的用意,那便是吴恒在向他抛出示好的橄榄枝。
向唐明云示好,当然就是想和范明站在一起。
凤阳府的名利场,利益纠葛,盘根错节,十分复杂。
大明的统治,有个不成文的规定,那便是每个地方的管控大权,都掌握在两个人的手里。
这两个人,一个是本地提拔上来的,另一个,必须从外地调任。
府、州、县皆是如此。
那些从外地来的大员,在其他地方治理的很好,可是一来凤阳府,经常会出现被本地势力处处节制的事情。
在这之前,已经有数任巡抚,在本地各方势力的迫使下,灰头灰脸的离任。
范明也是从外面调任来的,司牧一方,不过两个月有余罢了。
吴恒是土生土长的凤阳大员,学生门人遍布在凤阳的名利场上,他在凤阳府的地位,任何人无法撼动。
当然,之前还有一个根基更深的大员,那便是凤阳府三品按察使袁震。
上任凤阳府按察使林渊,和袁震在名利场中的斗争落败。
两个多月前,凤阳府有很多同僚都希望袁震可以出任巡抚一职。
最后,京城直接下令,让范明从京城前来上任。
唐明云对吴恒、林渊和袁震三人之间的纠葛,知之甚少。
他所听说的,也只有皮毛。
诸如吴恒和袁震是同乡,少年时在同一私塾里读书。
坊间早有传闻,之前袁震把前任按察使林渊挤出凤阳府时,吴恒没少为他出力。
如果没有吴恒运作各方势力,以袁震当时的地位,和林渊单打独斗,无疑是螳臂当车。
吴恒当时之所以和袁震站在一起,除了两人是老乡、是同窗之外,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。
那便是,两人都是凤阳本地派。
如果唐明云没有猜错的话,吴恒现在主动前来找他,是否就表明吴恒和袁震之间,已经有了隔阂?
也许,吴恒是在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,制衡袁震,保证他在凤阳官场的地位不被动摇?
或者,换一个方向看待这个问题。
范明初来凤阳府,虽然任巡抚一职,但在凤阳这错综复杂的名利场上,毫无根基,甚至连一个信任的帮手都没有。
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窘境,想要打破这僵局,便准备拉拢吴恒。
表面上接近吴恒,和他成为一派,实际上,范明不费吹灰之力,彻底瓦解了凤阳本地派的核心大员。
如果真的像唐明云想的这样,那范明可真是玩弄权术的好手,悄无声息间,就打开了自己在凤阳府的局面。
唐明云当然不能多说什么,他和吴恒寒暄几句之后,便说:“吴大人何时有时间,知会小人一声,小人立刻找您品茶。”
吴恒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,他拂袖而去:“既如此,那我来安排。”